——這一次是手腕。
他攥得很緊,骨節泛起用力的青白,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,墜崖之人握住了僅剩一根的繩索,不消片刻,少女的手腕上便印出深深的紅痕。
「師姐,我不想這樣做的。」
季衡遠用目光描摹著葉懷昭的面容,他的眼中黯淡無光,卻有星星點點的猩紅光芒慢慢亮起,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,
那是在欲望與不甘、愛意與痛恨驅使下,孤注一擲的笑容。
「師姐,隨我一同赴死吧。」他輕聲說。
葉懷昭瞳孔驟然緊縮,多年積累而來對危險的敏銳直覺讓她想都不想抬手,手腕上環繞的聽白劍霎時間出鞘,卻遠不及另外兩道靈力。
「啊!!!」
悽厲的慘叫聲在葉懷昭的耳邊炸開,向她襲來的魔氣在半空中被一道飽含磅礴靈力的無形劍刃攔下,掀起洶湧的氣浪席捲整座宮殿。
葉懷昭的聽白劍替她攔住了凌厲如刀鋒的氣流,她不自覺地微微睜大眼睛,看見妄圖襲擊她的少年被上千道銀色靈力雷柱釘在地上。
他的面容扭曲,眼睛是已經完全被魔氣浸染的赤紅,被雷柱洞穿的身軀條件反射地抽搐跳動,卻拉扯出更加血腥殘忍的痕跡,漆黑邪惡的煙霧自傷口處向外逸散。
「師姐!師姐救救我!」他哭泣著,變了調的聲音尖叫著向他最信任的人求救,皮肉不斷向下脫落,轉瞬間就半邊身子已經變成了白骨。
修仙之人亦可入魔,可若是心性不足以壓制魔氣,那便會被魔氣燒灼。
憑空燃起的漆黑火焰吞噬季衡遠。
許堂主霍然站起身,她下意識想去查看季衡遠的情況,被坐在高位的掌門淡淡瞥了一眼。
那是飽含冷漠警告意味的目光。
宮殿內,謝遲雲走到葉懷昭的身旁。她被葉珩的靈力攔住,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接近。
他的手中依舊有銀色閃電發出細微的嘶嘶聲,只在刑罰時使用的雷刑沒有停止,身後是季衡遠悽厲的慘叫。
他對葉懷昭溫聲道:「師妹,你可有傷到?」
葉懷昭:「……」
她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,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溫潤清俊的面容。
一道無甚情緒的陌生聲音,隨著她心臟鼓動的頻率,叩擊著她的心門。
那道聲音說:
【兩年前就該殺掉他的。】
葉懷昭的手腳發涼,在急速變快的心臟跳動聲中,與微笑注視著她的風光霽月的師兄對視。
謝遲雲看著她,忽地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眸。
葉懷昭聽到他在心中慢慢問道:
【聽到什麼了,師妹?】
第11章 之前她的身上也這麼容易留下……
葉懷昭耳邊的慘叫聲越來越小,越來越微弱,直至無聲。
季衡遠死了。
他已被逐出師門,沒有親人,沒有好友。魔氣吞噬而亡甚至連屍骨都沒有留存,留在這世間的唯有地上拖曳爬行的漆黑印跡,五指向葉懷昭的方向伸出,深深地刻入青色磚石。
她望著那漆黑的印跡,腦中不斷迴響的卻是謝遲雲最後說的那句話。
她能聽到謝遲雲的心聲,是因為兩人體內的蠱蟲。
他在自己的生命被威脅時都沒有將心聲暴露給她,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緒?
他對季衡遠的殺意究竟有多重?
葉懷昭不知道。
她本以為經過丹河秘境這一遭,她已經對謝遲雲是個怎樣的人探究得很清楚了。
可直到現在她才恍然發覺。
她根本就不了解自己這個師兄。
許堂主臉色極為難看。
自己的徒弟偷竊禁地珍寶已經足夠讓她顏面盡失了,更遑論徒弟不僅入魔,竟然還對掌門的獨女下蠱,臨死前還要拉著她同歸於盡!
許堂主簡直要窒息在殿中這冷凝的氣氛中,此時莫說什麼南石峰的宗主之位了,掌門能不遷怒到她這個師父身上都算是他老人家心胸寬大。
正當她絞盡腦汁思考怎麼先從這詭異氣氛中脫身時,葉珩平靜的聲音自頭頂傳來:「許堂主,勞煩你去戒律堂一趟,告知他們季衡遠心生貪慾入魔而死,將其懲罰的結果布告出去,以示警戒。」
許堂主如蒙大赦,領命後轉身就走,不帶一絲一毫的留戀。
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後,許珩用目光輕點葉懷昭:「你師兄說的蠱蟲是怎麼回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