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明旭嗅著牲畜的腥臭味,表情有一瞬間扭曲,須臾他想起什麼,立刻道:「秋哥兒、顧伯,你們趕緊用帕子捂住口鼻。」
「這牲畜啊,最易傳播疫病了,一會兒進了城也小心些,不要隨意與人接觸。」傅明旭叮囑道。
這些都是他來前,風原特意囑咐過的話,傅明旭記得清楚。
「好。」
憐秋立馬吩咐太子府的親衛停下,讓眾人去拿上早已準備好的帕子掩住口鼻。
他們來前傅明旭已經說過了,所以憐秋特意給眾人都準備上了,甚至連朝廷的賑災隊伍也人手有一份。
憐秋讓傅明旭去跟白暉說了這事兒,將剩下的帕子毫不吝嗇都給送了過去。
本來對於傅明旭的話,白暉半信半疑,這人在京中沒什麼好名聲,雖知曉他是風太醫的弟子,但誰曉得是不是只學了個半吊子。
不過朝廷帶來的大夫劉緒聽了傅明旭的話,倒是十分認可:「不錯,傅二郎說的有理。這絹帕雖無法完全隔絕,但能減少被傳染瘟疫的風險。」
見劉緒都認可了,白暉還是叫停了人,讓大家都帶好絹帕方才繼續前進。
很快便進了銃州城,比起京城、蘇州城的熱鬧,銃州簡直安靜的詭異。
街道兩邊的鋪子有些被水衝垮了一半,有些比較牢固看著無事,只是裡頭的物件一樣都沒了,空蕩蕩的像是被人遺棄在此處。
路上的行人不少,但各個都是一臉麻木、雙眼空洞;時不時便能看到有人趴伏在地上大哭,哭聲淒淒,聞者傷心見者落淚。
憐秋看著哭泣之人身旁沒了氣息的屍體,越看越心驚,心中不禁有些蒼涼。
「害怕了?」顧夢生問他。
即便自詡比憐秋見識多,顧夢生也未嘗見過這樣的場面。
「沒有。」憐秋搖頭,低聲道:「爹,我覺得咱們沒來錯。」
「公子。」
琴書拽著憐秋的袖子,低落道:「他們瞧著好可憐。」
安瀾面露不忍,他曉得親人離去的悲傷。
「是啊。」憐秋呢喃道:「願老天莫要再降下災害了。」
憐秋從小到大受過最大的委屈不過就是被顧老太、顧老頭嫌棄,還有就是聶希棠欺騙他一事,而現在在生死面前,他忽的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想要見到聶希棠的想法也愈發激烈。
朝廷的賑災隊伍最終在知州府外停下,憐秋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從馬車下去,外頭站著的人太多,憐秋踮起腳小心的查看著聶希棠的位置。
許是他尋人的神情太過焦急,白暉與知州劉琦交接後,待眾人搬糧食時,他走到憐秋跟前,輕聲道:
「太子妃莫急,太子殿下無事,現下帶著人加固堤壩,想來一會兒就回來了。」
憐秋一愣,朝著白暉微微點頭道:「多謝白監察提醒,我曉得了。」
白暉見他精神頭不太好,遂道:「太子妃不若先進去休息一下,一路勞累,太子殿下若是看著你為了見他消瘦,心頭應當也難過。」
憐秋提唇笑了笑,回道:「好。」
劉琦曉得憐秋也來了後,立馬給他安排在大堂休息。
「太子妃還特意讓人帶了糧來,當真是有心了。」劉琦感謝道。
憐秋擺手,雲淡風輕道:「應當的,我家本是糧商,如今百姓受難,自然該出一份力。除了糧食外,我讓人帶了些藥材,傅二公子說對疫病有用。」
「太子妃心善,」劉琦嘆了一口氣,哀愁道:「城中的確已經有人得了疫病,太子殿下已讓人將他們隔離在院中治病。」
「只是效用好像不大,每日還是能發現有人得了疫病。太子妃,顧老爺,你們這些天就待在府中少出門,免得不小心染上。」
自古疫病最是難治,若是治不好……只怕只能棄城了。
「我曉得。」憐秋輕聲道,他會小心著。
顧夢生看著院中眾人忙碌的身影,忍不住問道:「劉知州,城中現在情況如何?」
「還能如何。」
劉琦哀嘆道:「死了好些人,若非太子殿下下令及時,讓我們及時往山上撤離,只怕死的人更多。」
聶希棠到銃州時已經下了大半個月的雨,意識到不對後,聶希棠立刻讓人去加固了堤壩,誰知已經來不及了。
意識到水禍將來,聶希棠便讓人去疏散百姓,只是散落的村落太多,通知也已經晚了。
便只能引著銃州城的百姓帶著糧食往山上躲去,在他們撤離的第二日便發生了山體滑坡,若是再慢上一步,恐怕上山都難。
幾人正說談間,外頭忽然有人道:「太子殿下回來了。」
憐秋不自覺的站起身,往外走了幾步,探頭看去,恰好與快步趕來的聶希棠的視線撞到一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