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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此處,楚惟恩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。

他強忍住淚水,繼續說道:「家父病重之時,陛下雖派了太醫,卻放任他們不去醫治。最終家父含恨而終,臨終前仍對陛下念念不忘,希望陛下能回心轉意,重振朝綱。」

話音剛落一片寂靜。

所有人低下了頭,不敢直視楚惟恩那充滿悲憤的目光。

因為他們知道,楚宗正確實是一位忠臣。

他的死確實令人惋惜。然而,在王權面前,他們只能選擇沉默。

聞言,楚雲軒的臉色變得鐵青。

他猛地一拍御座的扶手,怒喝道:「楚惟恩,你竟敢如此放肆!寡人乃天下共主,豈容你如此詆毀?你可知罪?」

楚惟恩毫不畏懼地抬起頭,直視著楚雲軒的眼睛:「臣知罪,但微臣更知忠孝之道。家父為朝廷鞠躬盡瘁,卻因直言進諫而遭此不幸。臣今日所言,並非為了個人恩怨,而是為了替天下忠臣討回公道!」

「你……」

楚雲軒被楚惟恩的話氣得渾身發抖,他站起身來,指著楚惟恩喝道,「來人,將楚惟恩拿下,與魏青冬一同杖斃!」

對於這個結果,楚惟恩早有預料,他反而覺得釋然。

這樣的朝堂,這樣的世道,或許死了才是一種解脫。

臨走之前,他還不忘嘲諷道,「陛下,但您似乎忘了一點,不管史書上如何塗抹,但總要記得,在天順十六年的除夕夜裡。長安都發生了什麼。

烽火戲諸侯,一語殺忠臣,真是精彩啊。

他日史書工筆,也不知會怎麼寫。

而且這幾年死了太多的人,宮裡死了太子,死了位皇后,死了位夫人。宮外上至官員,下至百姓,又死了多少人。陛下您算過嗎?

算了,他們對您來說,根本不值一提。

或許您將是史書上地千古一帝,可您的身邊如此地乾淨,乾淨的幾乎一個人都沒有,難道不會孤獨嗎?」

楚雲軒冷漠地看著楚惟恩,沒有說什麼,唇角微帶輕笑,似乎是在表示,凌於九天之上地神祇,又怎會在意雲頂上地寂寞與人間地熱鬧。

然後他站起身來,慢慢帶著蘇珏走下城樓。

在宮門處時,楚雲軒心頭微微一動,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。

這封信是王叔楚宗正的遺書,先前由影十八交給他。

楚雲軒取出那張薄薄地信紙,想看看自己的王叔在臨死之際,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。

然而,信紙上是兩行無比潦草地字。筆墨帶枯絲,顯然是倉促而成。然而轉折有力。如刀劍直刺紙背,滿是憤怒不甘之意。

用字更是刺骨尖刻,尤其是最後處地那四個字

「鰥!寡!孤!獨!」

老而無妻是為鰥。

君臨天下無一人親近是為寡。

喪母獨存是為孤。

老而無子……是為獨!

楚雲軒冷漠地看著這封信,手指微顫。

信紙簌簌然化成一堆白色地粉末,從他地指間滑落。

被冷風一吹。四處卷散,有如一場淒清地雪

……

萬福城樓下,火光沖天。

在楚雲軒的旨意下,所有人必須親眼看著魏青冬與楚惟恩的下場。

那一年,御林軍手裡的廷仗高高舉起,重重落下。

一下又一下,為他通報的小禁衛的生命在逐漸消散。

不知打了多少下,御林軍才停了手,刑凳上的人出氣多進氣少。

御林軍轉身回去復命。

那時,御林軍的離去身影漸漸模糊了中貴人靈均的樣子。

他只覺得冷,好冷。

雨水衝散了一地的血跡。

他用衣袖撐在小禁衛的頭頂,而天上滾落的水珠,接連不斷的打在他的身上。

他看著小禁衛鮮血淋漓的後背,啞聲開了口,聲音很低,「中貴人您說,他到底犯了什麼錯……」

中貴人靈均沒有說話。

做錯了什麼?

王權之下,無錯亦是錯。

長凳之上正伏著那好心通報的小禁衛,身後滲出血跡,暈染在雪白的中衣上,刺眼的一片。

一片,兩片,片片血跡交織,讓蘇珏一時分不清回憶與現實。

思緒迷亂間,楚雲軒在他的頭上遮過一把油紙傘,為他擋住風雪。

「謝陛下。」

蘇珏低低道謝,目光不由落在大雪中那兩道孤零零的身影上,抓緊了手中的油紙傘。

一腔憋悶和怒火緊緊纏裹著他,當然更多的,是無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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