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來人手腕剛剛從假山中露出的剎那,幾隻細小箭矢從謝沉舟袖中射出,力道迅猛,速度快到肉眼無法分辨。
「錚」,箭矢準確無誤地釘入來人小臂,不偏不倚,恰好擊落了他還未脫手而出的刀刃。
謝沉舟把容梔擋在身後,似不想教她瞧見那人瞬間被血染透的衣袖:「你是誰?」
他語氣算不得和善,一隻手已經搭上腰間刀鞘。若不是顧忌容梔,不想髒了她的眼,方才就不是箭矢那麼簡單。
長欽面色未變,仿佛被射穿的右手不是他的,只是語氣里不乏憤恨:「你為何要攔我!」
「長欽?!」聽見是他的聲音,容梔瞬間推開謝沉舟擋著的腰身。
長欽不願理會容梔,掙扎著想去拿地上斷刃。可他卻使喚不動手,這才發現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。
他又氣又恨,但還記得當務之急是脅迫謝沉舟。只好果斷換了只手。
手上鮮血與緋色斷刃融為一體,更顯嫣紅。長欽喝道:「小姐!快讓開!此事與你無關!」
謝沉舟神色迅速冷戾下去。小姐?那便是容梔的人。
他將出鞘的刀重新推了回去,面無表情道:「我的箭矢上染了毒,一柱香內沒有解藥,你的兩隻手臂都會廢掉。」
這並不完全是因著容梔而心軟,謝沉舟看出此人並不是為了殺他而來。況此事,似乎容梔並不知情。
他目光掠過長欽手中那把桃花斷刃,頓了一瞬後便想起什麼。既是意料之外,又在意料之中。他大抵能猜到長欽是何許人也,所為何事。
怕容梔為難,他側目溫聲叮囑:「他不是為殺我而來,你不必擔心。」
容梔瞥了他一眼,無語凝噎。她何時表露出有擔憂他?然長欽是她如今信得過的貼身侍衛,若是被謝沉舟廢了雙手,豈不是得不償失?
她冷聲命令:「長欽!還不住手。若是殿下有任何閃失,藥鋪所有人都要受牽連!」
長欽面色閃過掙扎。潛入秦府機會難得,他身負家仇需報。今日功虧一簣,下次便不知何時能收集到證據。
他本是潛入秦府尋找書房中的信件,可不料卻半路被謝沉舟發現。兩人纏鬥一路,他借假山掩護暫時躲過了追擊。
然而既已暴露,謝沉舟就絕不會讓他踏入書房。只有脅迫了謝沉舟,才能叫他乖乖閉嘴,況且還有些話要審問他。
容梔卻不給他搖擺的機會,只淡漠地看著他:「若你執意動手,那我便當從前看錯了人。」當初長欽成為她的侍衛,便是她用藥材交易,從山匪手中救下欲被處死的他。
三年前古道交給她一張文牒,初入隴西時,長庚、流蘇都不在,她手中無稱心下屬可用,便想起那文牒。
順著文牒的指引,她收下了長欽。
聞言,長欽渾身一震。他目光複雜地逡巡在兩人之間。而後咬了咬牙:「商醉,這筆帳我記下了。」
說罷,他一隻手攀著岩壁,靈巧地消失在了二人的視野里。
就在他攀上的瞬間,謝沉舟腳步動了。而後他微頓,終究沒再追上去。
容梔嘆了口氣。真是多事之秋。
如今境況,也不便對謝沉舟再冷言冷語。方才長欽受了傷,鉗制住他對謝沉舟來說不過是動動手指。
她微微行禮,聲音卻還是冷的:「多謝殿下,此恩阿月記下了,日後定會回報。」
「這麼個危險人物,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片刻,終究沒能忍住,提醒道:「容梔,你被古道算計了。」
聽他這般說,容梔也沒太驚訝,只淡淡道:「能讓古道大師欠下人情,我認為這筆買賣,不虧。」
他眉頭一挑,因她這如同做置業買賣的話語有些意外。
須臾,終究是妥協下來,他無聲笑了笑:「好。」
她想怎麼做,便怎麼做罷。反正,這樣聰慧有主見的她,才是他最熟悉的容梔。
……
二人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客套話,便先後回了宴席。
此次壽宴,男女賓客是合席而坐,只不過位居兩列,中間隔之甚遠。
謝沉舟自然被奉為上賓,居於秦老夫人下側,同秦氏父子親密地說著話。容梔的位子本是在末端,卻因著秦老夫人開口,把她也挪來緊挨著自己。
這舉動惹得一眾女眷又紛紛互送眼神,竊竊私語起來。秦老夫人活了這麼多年,自然看得通透。便率先表了態:「容小娘子啊,前途無量。醫術如此精湛,為人又和善懂禮,老身瞧著,心裡便歡喜。」
台下一眾覺得容梔性子冷,不討喜的貴女紛紛噤了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