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刃足夠快,可她偏要控制力道,讓這一切慢如水滴石穿。
直到一股鮮血噴到影兒細頸上,她一雙眼呆呆看著他血流如注。對他輕聲說:「讓我疼成這樣的東西,怎麼能留著呢?」
隨後刀尖向上,頂在他心口處,「真想一刀插進去,可那樣,你死得太快了。」
影兒握住他的手將刀柄放到他的掌中,幫他握緊,「要我與你同穴嗎?你血流盡,必死無疑的,來,我給你機會,你殺我。」
影兒鬆手的瞬間,翟離那隻握刀的手應聲而落,他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去抬起胳膊。
他眼底猩紅到儘是血絲,雙唇慘白,神情灰敗,所有的疼痛都在被放大,身體的,內心的。
他恨她,恨她的絕情,竟是讓他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離開,而無能為力。
在他咆哮的視線里,影兒一步步後退,一點點轉過身子,離他而去。
與他截然相反,影兒的每一步,都格外輕鬆。
這是第一次,影兒清楚的感受到,她在為自己而活。
她走出近百米,才仰起頭,去感受穿過林葉晃到她身上的日光。
真暖,真坦蕩。
她定在那裡,不回頭,不再走,仔細去聽,聽他可還有呼吸。
怎麼可能聽得到?
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心有靈犀,她就是知道,知道他在顫,知道他在疼,知道他的視線始終像釘子一樣釘在她的身上。
呼吸瞬間滯住,心跳也漏了一拍。
影兒昂著頭,堅決不要再掉一滴淚,她知道,此時與她相反的,他的頭,垂下了。
林間鳥鳴依舊,日光鬆散的照在大地上。
一切如常,卻又與她不同了。
她漫無目的地走,雙腿軟到支撐不住倒下,落地的瞬間,她笑的張揚,甚至帶了些炫耀。
烈日灼心,歸於平靜。
她撐著自己站起來,往山下走去。
她要離開這座城,與他相隔天涯。
第125章 餘生可控影兒終是得了自由
清秋春風,殘月復圓。
影兒擱了筆,將黃紙遞給水央,淡淡說道:「打醮之前送去罷,願能超度得了。」
水央接過輕輕點頭,將紙折好後對著影兒笑道:「娘子現在,是越發從容了。」
影兒輕輕一笑,「總是會越來越好的。」
她透過軒窗往外看去,碧波蕩漾,水天一色。
三
個月了。
那天,她拖著身子下山,去尋在山腳等著她的水央,一切都是那麼順利,順利到不真實。
車輪滾動時,那根緊繃的弦終是斷了。
斷的都讓她有些不可置信。
終於斷了,至此往後她孑然一人,自在舒爽。
影兒安靜地坐在車裡,給人一種輕似香灰的感覺,帶著焚後的姿態,還有一種超然的解脫。
她和水央一起,一路向東而去,每過一座城,她的心便定一分。
一直到錢塘江畔,被海攔了去路時,影兒才停下。
足夠遠了嗎?
影兒望江而立,靜吹許久的江風后才對水央說:「暫居罷。」
她的暫居之地,杭州。
這座城給她的記憶並不好,她當時走得時候,以為不會再與杭州二字有任何牽連。
哪知翟離挪了那顆桂花樹去翟府,勾過她的記憶。
又哪知她還會一路往東,最後停於此處,將自己徹底浸在這座城裡。
住下後,諸多事,倒是一件件安排著,費心力,但索性日頭長,她有的是時間。
靈隱寺她又去過一次,卻是立在山腳下,盯著那涓涓溪水邁不開步子。
江子良對她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鐫刻在她腦海里,他說:『影兒,救你的不是神佛,是你自己。』
那時的她不懂,也不信江子良會懂。
如今的她深信不疑,卻已經沒了可以相談之人。
串成絲的小雨墜落而下,將那碧色籠了紗,朦朧一片。
影兒收回散亂的思緒,探了頭,從窗內往外去看屋檐垂掛的雨鏈,又回頭對著水央說:「昨兒讓你備的東西,可都備齊了?」
「齊了的。我都放在外間了,娘子不會要此時去?落雨了,要不改日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