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說是登門提親,提及以後她再嫁時的從容大方了,沈懷序枯坐在此神色發昏到怪異,再無法維持那副沉穩理性的皮。
捏著紙張的力道極大,後槽牙快要咬碎吞下去,眉眼發黑氣得站不穩。空氣在他大口喘氣間全濃重沉下去,幾乎是要一口血慪出來。
即使他刻意再三翻看那張和離書,企圖從極端情緒中脫敏,就像曾經壓抑回欲癮怪病般,用同樣把因紀清梨而生的情緒全壓回去。
可惜一切無濟於事。
白日所見的一切都成揮之不去的蠅繩,孜孜不倦在耳邊響,更帶著無數種可能展開在他腦海里,一直到天將大白,他捏著和離書慢慢站起。
戾氣終究熬到濃烈如有實質,不見光的、根本從來沒擺脫過的陰暗內里翻滾,沈懷序抬頭。
一日一夜未合上的瞳仁沾上血絲,像大病過一場,在那張君子面容中透出某種病態。
他不接受。
不接受這和離書,也不接受預想到的任何一種情景。
時至今日他與紀清梨相安無事過著,到底是誰在背後多嘴讓紀清梨起這等心思?
紀清梨向來單純,絕不是她起心要和離。
定是那幾個湊上去的人胡言亂語,是他們發癲勾引在先。
禮義廉恥全學到狗肚子裡去了,紀清梨明晃晃還是他的妻,哪怕是假的,覬覦旁人妻子這種不要臉面的事也有人做得出來。
斑駁模糊,還隱約發寒沒等到曙光的天色下,沈懷序抬起已到燈枯油盡地步的燭火,在下人驚惶不敢直視的眼神里,一把丟向空蕩偏房。
就同從前他親手燒掉占滿欲味恥點,承載他污點的房子一樣。
火苗險險在空中撲滅,沾到紙張後溫吞燒起來,辟啪漸熱直到在沈懷序面前猛然高漲,吞沒桌椅。
燒了,就全都沒有了。
「公子!」
「這……」
沈懷序冷眼看這一切,火苗猩紅躍在他眼底,只是這一次他不是為克制回避,將這些甩在身後。而是任由火舌鋪開,而後轉身抽出棋白腰間長劍。
棋白驚疑不定,眼看風火中沈懷序衣袍高高揚起,身後碩大火焰和劍刃寒光同時照亮他鬼氣森森,發邪的臉。
濃煙滾滾中沈懷序下達命令:「跟我去接人。」
紀清梨該回家,重回到他身邊。
一個裴譽,半路尋回的世子,光一張嘴花言巧語暗中對比抬高自己身價。
一個謝無行,苟延殘喘的太監,背負籌謀手腳不乾淨還有心思做這些。
這些不要臉的軟骨頭,全殺了就好。
和離,絕無可能。
旁人見了這幕腿都是軟的,棋白同樣臉色發白,熬了一宿後心跳得過快也只能咽下,先叮囑人趕快處理。
他在後面快步跟上沈懷序,試圖勸說公子不論如何冷靜,抬頭卻見長廊下同樣站著個人。
漫無目的走到此處的沈行原怔怔看向院裡,高昂的火令他錯愕至極。
「這是怎麼了?」
大早上天都沒亮的,怎麼就起火了?
燒得這麼嚇人,紀清梨呢?
沈行原著急:「都站著幹什麼,還不快去喊人來滅火?」
無人應答,身後個個站著不動,一動就齊齊把臉轉向他的下人更毛骨悚然。
最前面的沈懷序溫和提起長劍:「怎麼,找你嫂嫂?」
第38章 劃破他的臉 毫不收斂的殺意……
那火實在不詳, 場景詭異到沈行原起了雞皮疙瘩。
沈懷序瘋了嗎?
問話也越過了叔嫂該有的距離,仿佛看穿他徘徊在外面的原因。
他下意識迴避,原要說你們是不是吵架吵到燒房子, 也全都咽回:「這麼早,我跑來找嫂嫂做什麼。」
「今日,不, 是昨日了。」
「昨日你不也急切尋她?」
沈懷序還在往前,長劍隨步子橫到兩人中間來, 仿佛只要他點頭,下秒它就將直刺面門。
沈行原終於覺察不對, 兄弟二人年輕或沉穩的臉對照, 某種心照不宣的東西無聲自眼神中泛開。
他喉頭滾動, 被危險逼得緊繃。
但對紀清梨的憤怒使他如得不到主人安撫的犬, 在焦躁中失去了分寸。
以至於到了這一步, 看清了沈懷序手中的劍, 他反而沒遵循綱常迴避,只是心跳加快緊緊盯著沈懷序。
沈懷序要拆穿他?他什麼都沒做,沈懷序能如何拆穿?
他又沒錯, 他只是好心幫沈懷序盯著嫂嫂。